陆九渊,他讲学于江西的象山,后人又称他为陆象山。到明代,王守仁发挥他的学说,他们的学派后来称为“陆王学派”“陆王心学”。

朱熹宣扬理一元论的客观唯心主义,他的理论比较曲折复杂,他的方法比较繁难。陆九渊嫌朱熹的学说太复杂太烦琐,于是提出了一个简单而干脆的办法。他说,理就在心中,“心即理”,因此不必多向外求,只要“保吾心之良”,也就达到了最高的道德原则——“理”。这是一种主观唯心主义。陆九渊认为,他这种主观唯心主义“简易直截”,才是维护封建的社会制度、加强中央集权的最有效的方法。

陆九渊的思想渊源于程颢。他发展了程颢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而不赞成程颐的学说,曾和朱熹展开辩论。朱陆两派是南宋唯心主义的两大派。

“心即理”的主观唯心主义

他十几岁就提出主观唯心主义的命题,而且终生坚持不变。他的思想直接来自孟子,而加以发展。

陆九渊提出“心即理也”的命题,他说:“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心即理”的命题是指本心即理,本心的概念出于孟子,陆九渊认为本心即是道德原则。他又把心看成与宇宙同其大,与宇宙之理是同一的。人人的心只是一个心,宇宙的理只是一个理。从最根本处来讲只有一个东西,不应该把心与理分开,所以心就是理。陆九渊“心即理”的命题,是武断的主观唯心主义。这种主观唯心主义的认识论,其根源在于无限夸大心的思维作用和人的道德意识,以至否定了客观世界和客观规律的独立存在,而把心看成惟一的实体。

他所谓的理不是客观世界的规律,而只是道德的原则。他所谓的心就是道德意识。陆九渊所谓吾心即是宇宙的思想,就是认为道德意识是最高的实体。他认为,心就是世界的根本,世界就是依据这种道德意识而存在的。他所谓心,又叫做本心。由此可见,陆九渊所讲的本心即是孟子所谓的天赋的仁义礼智之“善”心,也就是人的道德意识。他认为,这种道德意识是生来固有的,是宇宙的最高原理,是世界的惟一基础。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趋向、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见解。但他武断地认为,一切与儒家道德原则不同的思想趋向都是错误的,不对的,都是必须排斥的。在“心即理”的命题中包含一个问题,即是否说任何心中的观念都是合理的呢?陆九渊是看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才提出不合乎封建伦理道德的思想都是“邪说”,都是错误的。这就显露出,陆九渊的“心即理”的主观唯心主义思想是矛盾的,其目的无非是要强调封建伦理道德的永恒性和内在性。

反省内求的认识论和道德修养方法

陆九渊认为,世界的本源便是吾心,从这个基本前提出发,他提出了一套所谓“简易”的唯心主义认识论。他认为,心中本有真理,真理本在心中,因此只要反省内求,就可以得到真理。客观唯心主义者朱熹认为,世界的本源是“理”,人们对于它的体认,必须经由“格物”的途径。而主观唯心主义者陆九渊认为,世界的本源就是“吾心”,人们对于它的体认,便是对“吾心”的自省。陆九渊在认识论上实与朱熹有所不同。他强调认识无须向外探求。取得认识真理的途径,只须内求“本心”,万物之理自然明了。陆九渊认为,这种认识的途径是“简易功夫”,把不胜其繁的物理会归为一。这种认识论的路线是一条由“心”到“物”的先验论的路线。

既然陆九渊认为良知良能“我固有之”,“本无少欠”,那么,为什么又要下“工夫”呢?在这个问题上,陆九渊认为,人心虽是“本无少欠”,但是由于物欲的原故,使“本心”染上了“尘埃”,因此就必须有个洗涤的工夫。

陆九渊的主观唯心主义的认识论,提倡向内反省的“易简工夫”,在《语录》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显示出陆九渊是一个神秘主义的鼓吹者。陆九渊认为,闭目塞听,静坐修养活动,而从安坐瞑目中忽然得到所谓“此心澄莹中立”的境界,其实这只能是一种神秘主义的精神状态。

和陆九渊的唯心主义先验论的认识论相联系的就是他的内省的道德修养,他在这方面也提出了一种简易直截的修养方法。他认为,要先肯定自己的仁义礼智的本心,然后以充分的自信依照本心所认为对的做去,就可以恰到好处。只要充分相信自己先天赋予的本心,所有行为就自然合乎道德标准。

他认为,本心就是理,本心的自己认识就是理的自己显现。但人也还有欲,欲是妨害心的,要保持本心,必须清除欲望。所以,最主要的修养功夫就是要扫除这些“欲望”对“心”的危害,保存天赋的善心(“良心”)。这种“存心去欲”的说法就是把仁义礼智等道德观念说成是人人所固有的,而任何违离这种道德观念的欲望都被认为是不正当的。陆九渊曾对朱熹的“天理人欲之辨”提出异议,那主要是反对把天和人对立起来(在他看来天人只是一心),并不是反对分别理欲。所以陆九渊的道德观和朱熹的道德观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也是要把封建社会的道德观念说成是一切人们所共同具有的道德意识,从而把封建时代的道德教条说成是人人心中所固有的自发自主的原则,把传统的道德教条安置在人的内心之中,用以巩固封建的社会秩序,维护中央集权的封建统治。

朱陆之争

朱熹理学的中心命题是“性即理”,陆九渊心学的中心命题是“心即理”。朱熹肯定事物不是在人的主观意识之中,而“理”是事物存在的根据,他断言“理”是第一性的,而心却是后有的。陆九渊则认为,事物的理本在人心之中,“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因此心是第一性的,“理”是离不开心的。朱熹所谓“理”是儒家道德的基本准则,他的客观唯心主义就是把封建时代道德的准则客观化、绝对化、永恒化,从而为巩固封建统治服务。陆的所谓“理”也是封建时代道德的基本准则,他的主观唯心主义就是把这些道德准则说成是人心所固有的先验的内容,从而为封建制度辩护。一派把理抬到天上,一派把理放在心中,其目的都是一样的。

朱熹和陆九渊又辩论过关于无极、太极的问题。陆九渊认为《太极图说》不是周敦颐写的,他认为不应该“以无极字加于太极之上”。他不赞成朱熹所讲形上、形下的区别。朱熹认为,阴阳是形而下的,理才是形而上的;陆九渊则认为阴阳就是形而上的。朱熹强调所谓“无极而太极”就是表示“无形而有理”。他指责陆九渊不懂“道器”的区别,“直以阴阳为形而上者,则又昧于道器之分矣”(同上)。总之,朱分别“形上”、“形下”,以为有两个世界,陆则不赞成这种分别。朱陆关于无极太极的意见分歧,也是客观唯心主义与主观唯心主义的分歧的一个方面。

陆九渊批评朱熹的“太极”,是“无物之前,阴阳之外,不属有无,不落方体,迥出常情,超出方外”,可以说是把朱熹哲学中这个“无人身的理性”(超越万物的绝对本体“天理”)说得淋漓尽致;而朱熹批评陆九渊的“太极”,是“认得个昭昭灵灵,能作用的”,这也可以说把心学的那个“本心”描绘得惟妙惟肖了。

从朱熹说,他为了肯定超现实的“理世界”,因而要特别强调“太极”的超时空超形体的性质,因此只说一“太极”不够明确,所以不得不把“无极而太极”解释为“无形而有理”,强调“理”的形而上的性质。而陆九渊要说明的是“心即理”,既然“心”中包含有“理”,“心”就是根本,一切都从此发展出来,那么只说“太极”(理)就够了,不必说“无极”。这就是说,朱熹要把“理”绝对化,使之与万物对立起来,并认为形而下的万物只不过是照着它而存在的。陆九渊则把“理”与“心”结合在一起,以便使“心”成为万物存在的根据。

不管朱熹和陆九渊之间有多大的纷争,“心学”和“理学”都是唯心主义,他们的争论是儒学内部的争论。